赤子之爱

(资料图)

记天津市公安局和平分局打击犯罪侦查支队祝明

乍看58岁的祝明，一张长期缺乏睡眠的灰脸上，一双暗淡无神的大眼睛下吊着两个大眼袋，看人时没有表情，更看不到炯炯有神。老头衫，半旧的运动裤，脚上踩双黑布鞋。这人是做什么的？没个正经职业的老头？倒腾点小东小西的？提笼架鸟玩闲白儿的?等知道了他的身份，无不大吃一惊——警察！接着疑问又来了，警察有这样的?还真有这样的。再有两年就要退休的祝明正是本着对职业的无比热爱，外表装扮得再普通不过，多次成功潜入贩毒团伙，破获了一起又一起大案要案，不仅在天津市公安局、在公安部也赫赫有名；在毒品圈就更不用说，提起那个乍看不起眼、棱你一眼就能勾你魂摄你魄的老头警官，再自诩声震一方的毒枭也闻风丧胆。

1983年，18岁的祝明参加工作就选择警察职业，1996年进入刑警大队缉毒组成为一名缉毒警察，公安机构改革后成立禁毒支队，他又成为了禁毒警察。2014年他被抽调到区禁毒办，2019年又回到禁毒大队，兜兜转转，27年一直奋战在禁毒第一线。

从事禁毒27年，祝明打的大案要案太多了，都临近退休，他还是提起案子两眼放光，对职业的热爱油然而生。近几年持续开展“清源断流”“净边”行动，经持续高压严打，境外毒品进入国内难度大大增加，毒品价格被推高，买得起的人越来越少，同时吸食毒品由传统海洛因过渡到冰毒，再到麻精药品，打到真毒品的几率越来越小，毒品案件大大减少。以前一打就是几公斤部级规模的，现在能有个30、50克的市级案件就算大案。对禁毒事业是大好局面，可对专想办大案要案的祝明来说欣慰同时反而没了精神。

不了解禁毒工作的人，以为做个禁毒警察十分威风，打击毒品犯罪也不复杂，无非是捕捉到毒品交易信息，到现场实施人赃俱获的抓捕，获得一个又一个胜利，打了一个又一个漂亮仗。真正了解了他们，才知道禁毒工作枯燥无味不说，案件瞬息万变，所有毒品案件都没有现场，是需要主动作为、主动工作，要通过情报线索去找人，再通过人找案，实属平地抠饼。做大要案，大都需要经营很长时间，侦查员的大量工作都放在前期侦查上，案件推进过程中有任何差头都得避开，尽管百般小心，却也许就在要实施抓捕时功亏一篑。案件前期的经营研判非常考验侦查员的耐性、精力、智力、毅力，漫长枯燥的过程对人的煎熬常人无法想象，也无法承受，导致打毒案不容易出战果成绩，也更显出祝明这样百折不挠的警官弥足珍贵。

过去了多少年，祝明还清楚地记得那起跨国毒品案件。接到情报天津一男一女去东北，要走二百克冰毒，返回时在天津某客运站下车。落实嫌疑人身份获知这两个嫌犯系妍靠关系，男的在北辰养牛，女的跟他一起生活。二嫌犯返津时祝明带领侦查员去客运站实施抓捕，缴获200多克冰毒。审讯时得知男上家在丹东，祝明拿嫌疑人手机和对方聊，担心暴露身份，他只发信息不打电话。信息发的多了对方也起疑心，要求通话，祝明只好开口，侥幸的是对方并没听出来不是机主本人，在他听来天津口音都一个调。祝明和他发了59次信息，通了多次电话，对方疑心还是很重，晚上会突然来电话问在哪，说了地方，要求立刻拿固定电话回过去。测哨目的无非要测试真实身份。反复纠缠后见对方疑虑解除，祝明提出要400克货，对方终于答应见面。真正交货并没那么容易，对方戒备心特别强，并没按规定时间交货。祝明决定改变策略，不再和他耗，说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，这单买卖咱们也别做了，我到海南去。对方问去做什么，祝明说买牛。机主就是养牛的，对方也信了。他到了海南第一件事就是拿宾馆电话打给对方，告诉自己房号。五分钟后对方主动把电话打过来再次测哨，见无误，才彻底打消顾虑，约定等你回到天津就交货。祝明故意在海南多待了两天激他，对方急了，说以前你着急要货，现在我同意交货你倒吊起来。祝明问你这次真交货吗，对方答应交，但不在天津。天津的治安稳定全国有名，祝明知道他担心踏入天津地界就自投罗网。不在天津交货天津警方就没有管辖权，祝明说你一进关就是唐山，我出天津就是唐山，咱在唐山吧。对方问在唐山哪里交，祝明说宁河。对方居然不知道宁河属天津，同意了。在宁河见面祝明见嫌犯提着兜子，当机立断和侦查员动手抓捕。拿到兜子才发现是空的。原来嫌犯也留了心眼，要先验毒资。人货分离，这是祝明和战友最不希望出现的。祝明紧张分析一个外地人在当地肯定没有同伙，他开车来的，决定出去找他的车。丹东的车牌是辽F, 他们在家饭馆门前把挂这个车牌照的车找到，进去一查居然有两男一女，三人正吃着饭，他们押着他们上车搜查，在车上查获400克冰毒。

回到天津后祝明审讯女嫌犯，得知他们还没给上家买货款，他灵机一动让她告诉上家货在天津已出手，他们一伙要在天津等着买家筹钱，等拿到钱就返回。还说天津这边市场挺好，再和对方订400克货，这次天津这边的人跟着一起过去，结这次的钱，顺便买下次的货。祝明带着侦查员押着毒贩去丹东见到上家，是位28岁的朝鲜族女人，偷渡入境专门在国内从事贩毒。接头时对方带着个男的来，祝明问是什么人，说她表弟。女毒贩先验看过祝明带来的钱，然后拿出400克毒品。这次是人赃俱获。这个鲜族女犯被判处死刑，她表弟被判无期。这个漂亮的案子刚上手时祝明也没想到不单刨了老窝，还抓捕了国外毒枭，能办成部级大案。正是因为他执著坚韧，揪住线索死追猛打，才会取得如此辉煌战果。

传统毒品案件侦破主要靠情报，禁毒警察的作息时间也要迎合他们，半夜来了指令得马上回应，禁毒警察的生活方式就不像正常人早九晚五，他们昼伏夜出，再加上经常出入的是治安复杂的娱乐场所，时间长了难免被误解。祝明就是，好长时间外面传他也吸毒，还振振有词分析信息什么时候来他什么时候回，不是一伙的怎么能这么及时?有了解他的同事埋怨你干工作被泼一身脏水，也不知道解释。祝明说时间会证明我是什么样的人。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，闻到涉毒气息就精神大振，破起毒品案来越发一丝不苟。

这天，有情报称小海地外号叫小刚子的王某要走大货，他最多一次就走了30克。祝明经研判分析，发现此人经常在堆山公园对面一家洗浴中心待着，进一步侦查发现这个洗浴中心就是王某开的。祝明也把给他供货的上家侦查出来，是南方某市的客户，祝明精神振奋地准备不单来个人赃俱获，还要端掉上家，打个全链条。实施抓捕那天，在高速等候他拿货回津的警察发现他并没按照正常时间抵达，而是绕道去了华北某市。祝明顿时紧张得冒冷汗，所有涉毒案件最后的成功与否都取决于最后的抓捕方案，难道是抓捕方案制定得有误?走露风声嫌疑人发觉了?情报有误？嫌疑人临时改变交货地点?

没有其他情报，祝明决定还是坚持原来制定的抓捕方案蹲守洗浴中心。好在毒贩天亮后回到了天津。见他下车进了洗浴中心祝明立马带人抓捕，发现货并没在他身上，在马仔身上。在外面车上的马仔看见里面事情不好撒腿就跑，祝明赶紧出来抓马仔，在他身上缴获1公斤冰毒。查抄洗浴中心发现里面吸毒人真不少，这里就是个吸贩毒窝点，单吸食冰毒的冰壶就有40多个，还有不少淫乱工具。待落案后审讯才知道他到邯郸是走错道，抓捕方案没错，祝明轻舒口气。

这些年过去，祝明每每回想起那起大学生贩毒案件就惋惜不已。他清楚地记得毒贩郭某某被抓获时还不到40岁，帅气的外表，彬彬有礼的气质，一举手一投足的干练精明，要不是人赃俱获，连身经百战的祝明都不会相信他是个毒贩子。有生意头脑的他大学毕业后到成都做起生意。凭着他聪慧的头脑短时间内就挣了一千多万，他开始飘起来，涉足酒吧，流连夜总会，还染上了毒品。再加上追求奢靡的生活，一千多万很快就消耗完，毒瘾却沾上了。祝明跟踪他时发现他有次回天津从成都带了10克货回来。这么少，祝明判断是不是拿样品过来试探天津有没市场，就没动他，继续等待时机。过了段日子，郭某某又带回300克毒品。为保证自身安全减少风险，他不出机场，在国航宾馆订房间让买家来接货，成交后还坐来的这趟航班返回。这次祝明依旧没动他，他思忖郭某某几次得手，感觉天津市场不错，肯定会走大宗货，准备打大的。

隔了些日子，祝明获知郭某某又要来天津了，这批货数目可不小，足足1.5公斤。祝明兴奋起来，决定打个漂亮仗。货量大，郭某某这次也更谨慎，先把货快递过来，人坐飞机飞过来。郭某某儿子在天津上学，他选择在日航酒店交货，准备交完货在这里和孩子待一宿。祝明知道他入住日航酒店并没有动他，准备连下家一起打掉。郭某某把下家约到日航酒店来接货，祝明带侦查员打了个人赃俱获。熟谙法律的他被抓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是死刑，为活命主动交代了一个成都上线，祝明指示他从成都上线那里调过来300克海洛因，将这条线也打掉。郭某某戴罪立功被判处死缓，捡了条命。

郭某某成功商人的外表迷惑了不少人，他和成都电视台一个主持人谈着恋爱，收账都是用主持人账号。祝明去成都找主持人核实时，对方根本不知道他在吸毒，更不知道在贩毒，知道他真实身份，连声说我身边生活着一个大毒贩，太不可思议了!差点把这个主持人拉下水，祝明越发觉得禁毒工作要做好。

祝明破获的大案要案越多，对贩毒分子越憎恨，正是因为这些社会毒瘤让多少家庭亲人反目，多少人背负上污点，一辈子受影响。为净化天津、乃至全国的禁毒环境，祝明决心在禁毒这个领域一直干下去，直到退休那天。(注：文中违法犯罪嫌疑人均为化名)

作者：作家刘晓珍，天津作协第六、七、八届签约作家。